“五公子！”郑娴儿忽然抬开端，向门口惊喜地唤了一声。

楼夫人一句威严的命令被从中截断，恼得她的脸色愈发阴森了几分。

朱金蓝怀疑地向门口看了一眼，皱眉：“三弟妹在叫谁？”

她的话音未落，楼阙已掀开帘子，走了进来。

楼夫人冷哼一声，语气不善：“你本日又是来替她说情的？”

楼阙走到郑娴儿身旁站定，脸色平庸：“本日三嫂无罪，用不着谁替她说情。”

楼夫人心头一跳，耳边已听到朱金蓝若有所思的声音道：“听丫头们说，本日三弟妹是坐五兄弟的马车回来的？”

“不错。”楼阙一脸坦然。

楼夫人将一串佛珠全部儿攥在掌中，眼力锋利地盯着郑娴儿，恨不得在她的脸上看出两个透明窟窿来。

堂中静得吓人，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朱金蓝叹气的声音：“都是一家人，同车而回倒也不能说是分歧规矩，只是……三弟妹毕竟是寡居，传出往不好听啊！”

“够了！”楼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，“还嫌落桐居这潭水不够浑吗？阙儿，本日你不替郑氏说情便罢，你若敢多说一个字，这府里是断断容不得她了！”

郑娴儿听着这口风不太妙，心里不由得暗暗忧急。

楼阙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：“儿子已说过了，本日不替谁说情。只是儿子心里有一点小见识，关系到咱们府里的名声和前途，不敢不说给母亲知道。”

楼夫人瞪着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儿，终于重重地“哼”了一声，算是准了。

楼阙偏过火往向郑娴儿看了一眼，淡淡道：“听闻本日三嫂惹了朱家老太君赌气，起因却是老太君和宾客们质疑三嫂行止不端、有辱门庭，不知是否有此事？”

朱金蓝忙在旁笑道：“哪里有那样严重！老太君不过提了提香烈夫人的往事，劝勉三弟妹加倍谨慎罢了。她老人家也是爱护晚辈的一番好意，谁知三弟妹多心……”

郑娴儿嘲讽地勾了勾唇角。

俗话说“怀疑生暗鬼”，朱氏说她多心，分明是在暗指她心中有鬼，当她听不出来么？

这时楼阙已经接上了话，神情依旧淡淡的：“问题就出在这番‘好意’上。咱们楼家是簪缨世族，主仆高低人人端肃谨慎，哪里用得着三嫂自毁容颜以保全贞节？她们劝三嫂效仿香烈夫人，岂不是暗指我父子兄弟和府中奴仆卑鄙无耻，连矢志守寡的贞妇都不放过？”

楼夫人听到此处，忍不住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把：“岂有此理！”

郑娴儿站直了身子，急道：“是了是了！本日朱家那些女人口口声声说咱们府里有人‘眼馋心热’，那时我没往别处往想，谁知她们竟是这个意思！这不是含血喷人吗？”

楼阙没有接她的话，却向楼夫人性：“母亲，本日三嫂若认真毁了容颜，那便是向天下人明说咱们府里的男人都是觊觎贞妇的无耻之徒了！”

楼夫人听到此处，不由得额上冷汗涔涔。

郑娴儿缓缓地转过身，向楼阙行了大礼：“难怪人说妇道人家见识短浅。本日若非五公子指导迷津，我竟险些犯下大错！”

楼夫人听出郑娴儿是在嘲讽她，却偏偏无法反驳，只得附和着叹道：“到底还是阙儿见事明确。”

楼阙谦虚了一番，又道：“母亲且莫多心，实在何太君和诸位长辈倒未必是恶意。三嫂的出身，毋庸讳言，到底比不上咱们诗礼人家。如今旁人想到三嫂，首先要想到她出身市井，年纪又轻，多半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——如此一来，自然忍不住想要劝勉于她，又不免要怀疑她是否能配得上那座牌坊了。”

楼夫人沉吟许久，终于又问道：“依你之见，应当如何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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