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阙看着她涩涩的笑脸，许久无言。

待回过神来，他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眼力，叹道：“你既不愿走，那也罢了。我的住处便在图书馆前面那所院子，今后你在府里若有什么难处，可以随时叫底下人来找我。”

郑娴儿涩然一笑，努力假装轻松的样子：“找你帮忙？我如今的名声可坏得很，你就不忌讳瓜田李下？”

楼阙唇角一勾，言语中又带上了几分揶揄的意味：“这番话，只怕三嫂未必是出于真心。”

郑娴儿闻言，干脆把手中那块绣着并蒂莲花的帕子往桌上一扔，夸张地长叹了一口吻：“你倒是把我看得透透的了——唉，人生短短数十年，什么人言可畏、什么瓜田李下，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！前日你救了我一命，本日又这般盛情来助我，我实在无认为报，只能以身相许，不知五公子肯不肯要？”

楼阙立即拂袖向后退了两步：“不要！”

郑娴儿的小花招得了逞，终于真心肠笑了起来。

岂知没等她笑完，楼阙忽又补充道：“君子不乘人之危，‘以身相许’这样的‘酬谢’，我是不收的。不过，三嫂若对我有意……”

郑娴儿的笑声戛然而止，连嘴巴都忘了合上。

看到她吓呆的样子容貌，楼阙愉悦地笑了一声，转身便走。

“喂，你把话说完！”郑娴儿追了上往，决意要问个明确。

她若对他有意，然后呢？他想怎么样？

楼阙迈出门槛，忽然站定不动了。

郑娴儿收脚不及，重重地撞到了他的背上，疼得龇牙咧嘴。

这时，院门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声。郑娴儿吃了一惊，忙转身逃回堂中。

楼阙回头看了她一眼，然后便迎着笑声走了出往，冷着脸：“这里是楼家祠堂，不是西街庙会！二位不请自来、肆意笑闹，是不是太随便了些？”

郑娴儿惊魂未定，忍不住伸手将窗前的竹帘掀开一角，偷偷向外窥测。

只见廊下多了两个身穿儒袍的年轻男子，穿青色的那个靠着柱子站着，穿紫色的那个却挂着一脸夸张的笑脸，伸出右手重重地拍在了毛病的肩上：“哟哟哟，延卿兄你快看呐！桐阶何时对咱们这样疾言厉色过？他刚刚必定是在做什么亏心事，不巧被咱们给撞破了！”

“你别乱说！”楼阙的语气很不好。

那紫衣男子“嘿嘿”地笑着，非但没有收敛，反倒有变本加厉的趋势：“哟，恼羞成怒了？我们刚刚可看得真真儿的，一个穿湖蓝色衣裳的小姑娘在门口跟你拉拉扯扯了那么半天，是不是？桐阶啊，我们两个可在这儿站了足足有一刻钟了，这么长时间，你跟那小姑娘鬼鬼祟祟躲在屋里做什么呢？”

楼阙黑脸：“当着我楼家历代先祖的面，沛民兄还是尊重些的好！”

本来这二人都是楼阙念书时候的同学好友。青衣的姓黎名赓字延卿，紫衣的姓葛名丰字沛民。二人虽不及楼阙申明远播，在这小小县城却也算是小著名气的青年才俊了。

此时看见楼阙认真恼了，葛丰感到有些没脸，只好假装不在意的样子转身往问黎赓：“延卿兄也看见了，是不是？”

黎赓向祠堂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，淡淡道：“头上梳的是转意髻。”

葛丰一蹦老高，“哇呀”一声叫了出来：“转意髻？那可不是小姑娘梳头的式样！难道桐阶在这里躲着的竟是个小媳妇？天呐，桐阶兄你……你枉读了圣贤书，竟然、竟然跟人家的小媳妇偷偷摸摸，你真是……”

楼阙“啪”地一声将手中的折扇拍在了旁边的石桌上：“你若再胡言乱语，休怪我不念往日之情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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